第11回 真空家乡
朱高纲见状，也想招呼部众离开，但青萍剑派如何肯放过他？哗地一声，摆开青萍剑阵，叫道：“朱贼休走！”
青萍剑派大弟子，名叫董天然，人称壁水獝，水上功夫十分了得，又深得掌门张松正真传，当下一柄青萍剑占据阵中轴心。剑花裹着罡气朝朱高纲撒来。
恒山、少林、紫霄、白莲感受到了朱、黄二人愚弄，全都心中大怒，众弟子瞬时也围拢了上来。
朱高纲见众怒难犯，势头不对，虚晃一招，挡开董天然的剑花，准备伺机逃走。可董天然岂等闲之辈？一柄剑上上下下，不离朱高纲的左右。要是脱身，何其难也！
这边孟清手下三长老早就义愤填膺了，虽然新伤未愈，但斗志不减，这时全都握剑在手，对着青龙会，摆开架势。孟清对白眉叟说：“教主，正是黑白二鬼杀死了我们的春长老，请教主为我们报仇雪恨！”回头一看，原来青龙会黑白二鬼在白眉叟到来之时，心存惧惮，见势不好，已先自偷偷地走了。
白眉叟说：“青龙会亡我之心不死，我和他们帮主迟早有一恶战。”
红阳堂夏、秋、冬三位长老找不到黑白二鬼，正窝火着哩，一见朱高纲仍在，便全部加入青萍剑阵，有了三长老的加入，壁水獝董天然发动阵势，将朱高纲和十多个朱家教弟子围在垓心。
看看要是不舍弃这十多个弟子的话，那是绝对走不掉的了。朱高纲狠下心来，从怀里祭出小黄幡，一道黑烟，跳出剑阵，先自走了。剩下的朱家教徒在顷刻之间，就被青萍剑派剿灭得干干净净。
董天然说：“可惜，走了这厮，没有为师父报得大仇！”
一场恶战结束后，青萍派弟子们这才回过神来，号哭着，抬起掌门张松正的尸体，对白眉叟打个稽首，向红阳堂夏、秋、冬三位长老道了谢，和恒山、少林、紫霄诸派武林人士一起，离开了枯星镇。
众人走后，孟清率红阳部众跪下来，对白眉叟说：“属下恳请教主到红阳堂，为弟子们讲经说法，同时也让弟子尽点孝心。”
白眉叟道：“我久不管理教中事务，本应去你那儿看个究竟，只是现在还有点小事，你们就先回去吧。”
孟清说：“既如此，弟子告退。”红阳堂部众走后，赛儿和萧氏兄妹也欲离开。白眉叟道：“兀那小子，”他指着赛儿，说：“你留下来吧，老夫要带你走。”刚才在众人面前，白眉叟称唐赛儿为小侠，是为了抬举一下唐赛儿，现在叫唐赛儿“兀那小子”，显然是表示关系进了一层。
可赛儿无一丝江湖阅历，并不理解此番话的含义，反而带质问的口气说：“前辈，你我萍水相逢，为何要带我走？我又没有招惹你。”
白眉叟道：“这可由不得你了，我说的事，你不办也得办，我说叫你跟我走，你不去也得去。”
赛儿正和萧韶混得厮熟，怎舍得离开他，去和一个又老又脏的白眉老头在一起？但又知道自己这点工夫，必定是强不过这个老头，便以言相激道：“我知道，你是一代宗师，我要是不去的话，以你的身份，你也不会勉强我的。”
“哈，” 白眉叟道：“你不必激我，这次我是勉强定了。”
赛儿没辙了，只把眼来瞄着萧韶。萧韶觑见了，心中打了一个转转：这白眉老儿要定了赛儿，一定是对赛儿今天的举动有好感。便对赛儿一笑：“兄台好运到了，想是老前辈要收你为徒哩，算是你天大的造化，别人求都求不来的。”
白眉叟一瞪眼，说：“谁说我要收他为徒了？”
萧惜惜说：“不收小哥哥为徒，那要带小哥哥去那里？不许你霸道，要是你强来，须过本姑娘这一关！”撸起袖子比划着。
见萧惜惜关切过甚而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，白眉叟忍不住大笑起来。
萧韶说：“看得出前辈对我这位兄弟有好感，收不收他做徒弟，倒在其次。”接着，叹了一口气道：“不过，能和白眉教主相处一日，也是前世修来的福份，我辈看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。”
白眉叟道：“这小子倒是聪明，又会说话，”转身对赛儿说：“听到了没？走吧。”破袍袖一挥，赛儿觉得有一股无形之力，挟持着她，不由自主。
唐赛儿急忙对萧韶大喊：“萧兄，后会有期！后会有期！”等萧惜惜持剑来赶时，已经太迟了，那白眉叟和唐赛儿转眼就不见了影子。萧惜惜骂了几句，也是无可奈何。
只觉得耳畔风声呼呼，不一会儿，唐赛儿感到自己落到了地上。软绵绵地，向四周一看是一片绿色的草地。站在身边的白眉叟说道：“小子，下来了，那我们就走吧！到目的地，还有七八天的路程哩。”
一路无话，七八天后，白眉叟和唐赛儿到了一个小岛，那小岛四周全是海水，正值春末初夏，岛上郁郁葱葱，鲜花盛开，悬崖之下，有一棵大树，靠着大树，搭着一个小草棚子，总共五间，虽然很简陋，但是非常干净整洁。房子四周，是一溜排篱笆，篱笆中间零零星星地开着木槿花，木槿花硕大艳丽，惹得蜜蜂来来回回，十分忙碌。
白眉叟指着小屋对赛儿说：“进去吧，”打开门，将小木棍靠在篱笆上，对赛儿说：“这里如何？就俺们两个人，自在吧？”
唐赛儿一惊，说：“这里——就俺们两个人？”
“是呀，俺倒是喜欢清静，怎么，就俺们两个人不好么？”
“好，好。”赛儿敷衍着。心里却在想，就两个人在这个荒岛上，怎么打发时光？更糟糕的是，要是这个白眉老头知道我是个女的，也许还会非礼，我武功不如他，到时候我怎么办？又一想，这老儿既然号称武林人人敬仰的一代宗师，该不会这样下流的吧？可是，他带我到这里，到底是何居心呢？
这么乱想着，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。见白眉叟一言不发，心里更是七上八下，早没底了。这样的情形，似乎不像是收她为弟子，也不像要加害与她。唐赛儿在心中想：最多反正是个死，死也要死个明白。横下心来，走到白眉叟的前面，说：“前辈带我来到这个岛上，想是有什么缘故，赛儿希望你对我有个说明，也好让我安下心来。不过，若是要杀要砍，我唐赛儿也决不会求饶，决不皱一下眉头。”
“谁说要杀要砍你了？俺且问你，你的武功是谁教你的？”
“我师父。”
“我是问你，你师父是谁？”
“我不知道他的姓名，他也不让我说。”
“你的扶摇九式，乃是俺教中的秘门功夫，只有教主才有资格得到传授。普天之下，只有俺会，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？”
赛儿说：“反正不是偷来的。我师父开始是一个算命的先生，先是在我家门前算卦，后来被请到我家里教我功夫，一教就是半年。哦，想起来了，他走的时候，还叮嘱我说，要是我有什么情况，就到东海太霄山找他。”
“东海太霄山？”白眉叟反复叨念着。“长得什么模样？”
“高高的、瘦瘦的，两眼炯炯有神，眉心有一痣。”
“是了！”突然，白眉叟睁大眼睛，失声叫道：“是韩师父！”想不到你有此机缘，得见师父。看来我们是同门同辈之人了。
老头快步走上前，对赛儿叫了声：“师弟！”
唐赛儿云里雾里，傻乎乎地站在那里。白眉叟态度来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，扶着唐赛儿坐下来，说：
“师弟，你不知道，俺们白莲教自开教以来，得弥勒佛祖庇护，逐日兴盛，元末俺们教主韩山童起兵抗元，不幸遇难，升天之后，弥勒佛祖派大弟子金光圣母，赐他金露玉元，使得韩教主位列俺教仙班，做个左护法。”
唐赛儿大奇：“天上也有一个白莲教？”
白眉叟说：“正是，俺教初创时，是弥勒佛下凡，化为一个人，叫茅子元，在世上救苦救难，为百姓祈福禳灾。他就是人间的白莲教开山鼻祖。”
“至此，天上一个白莲，地上一个白莲。莲花相映，天地生辉。”白眉叟说到这里，显得十分虔诚。
“元末恩师韩山童播教之时，俺就跟随他四处奔波传教，直到起兵抗元的那会儿，俺才成为他帐前的一名旗牌官。那时恩师自称明王，在颍州白鹿庄被困时，遇到了劲敌上官魔君，巽地堵死，知道逃生无望，就传授给了俺这个’扶摇九式’。俺再传于刘福通。实际上，大明朝的江山都是俺们白莲教打下的，想不到，刘福通无能，没有辅助好恩师的儿子韩林儿，最后让朱元璋毒杀韩林儿，篡夺去大权，叛教自立。这狗贼即位做了皇帝后，害怕白莲教报复，就宣称白莲教是**，下令关闭俺教，追杀教众，白莲教从此由盛转衰，七零八落。俺教才不得不转入地下，待英明教主降临，再图东山再起。”
白眉叟接着说：“在枯星镇比武大会上，我见你心地纯良，且有正义感，特别是你摆出了扶摇九式，所以有心收你为徒，不想你却是我的师弟。”
赛儿不曾想有如此枝节，顿时对白眉叟格外敬重起来。因为前世的一段恩怨，赛儿天生就对朱家皇帝心存憎恶，见师兄是朱元璋的仇人，更觉两人亲近了一步。当下拜倒在白眉叟的面前：“见过师兄。”
白眉叟说：“俺看你招式有余，而内功不足，气力也略有欠缺，俺们就在此岛之上，住些时日，这期间，再教你调息之法，助你增长功力，他日必有建树。”他顿了顿，看了唐赛儿一眼：“不过，你要先加入白莲教，我才能传你内功心法。你愿意么？”
“白莲教和狗皇帝作对儿，我愿意加入白莲教！”
“为什么你那么恨狗皇帝呢？”
赛儿挠挠头：“不知道，反正我就是恨他。”
白眉叟点燃起一柱清香，拉过赛儿，对天长拜：“恩师在上，既然唐赛儿是您的弟子，那俺传他内功心法就不会违拗您老人家的意愿了。我老了，将来，推翻篡位之贼，造福万民，复兴白莲教的大业就要靠这些晚辈了。”
入白莲教要头顶三柱香，对茅祖师行三拜九叩之大礼。白眉叟就此在茅屋中摆下祖师爷牌位，口诵**：“不偷盗、不淫乱、不谎语、去贪欲。”另加四项：“真空家乡，无生老母、弃暗投明，四海为家。”还有两句譏言：“圣女降临，白莲重生！”
赛儿入教后，心中总有疙瘩。因为**第四条是“不谎语”，赛儿想，自己本是女儿身，若不对白眉叟说明，岂不是犯了“不谎语”的戒律？若待说明，白眉叟师兄知道后，会不会有顾虑呢？思虑再三，心里还是拿不定主意。
白眉叟对赛儿说：“你的功夫主要在于招式，内功不足，而法术毕竟只能在临敌时使用，要得真功，必须练习吐纳之法，聚气于体内深处，应激之时，便可冲关破穴，发挥到极致。待内功练成，再佐以扶摇九式，可大功告成。”
说着，便引着赛儿来到岛的西头。一眼望去，东海浩瀚无边，浪花阵阵拍打在礁石上，碎裂成千万朵花瓣。白眉叟说：“这就是太霄山，说是山，其实就是一座小岛，别小看这个小岛，这可是历代祖师修炼之地。只有堂主以上的人才能来到此地，如果是异教人来，就无回去之理了。”
白眉叟指着临海边的一块大石对赛儿说：“你看这块石头。”赛儿一看，这里的确是一块平整的地方，有半亩大的在整块石头，毫无瑕疵，光洁如玉。“这叫暖阳宫，在这上面练习内功，就会比一般的地方精进神速十倍，每当月亮从海上爬起来的时候，阴阳相济，练功效果最佳。”白眉叟又教赛儿空竹藏兵之法，不上二月，其术已成，能运用神通，将数千军马藏匿于竹肚之中，若要用兵时，只要念动咒语，那些兵马即可破竹而出，如神兵天降。空竹藏兵之法学成后，白眉叟又教授赛儿一些医术，以便之后传教时使用。赛儿何等聪明伶俐，不需多时，尽皆全数掌握。
至此，唐赛儿每天跟着白眉叟在太霄山上练功，白眉叟时而督促，时而自个儿喝酒去了。当白眉叟不在的时候，赛儿不禁得思念起萧韶来。不自觉地爬到高处，向西边张望。关山迢迢，那里有萧韶的影子？
对着月亮鼻子酸酸的，偷偷地落下泪来，猛然间，她看见月亮下面有一只小船，正急急地向小岛驶来。小船来得方向很隐蔽，要不是登上山顶，就很难发现。
“怪了，有人在这样的夜里，来这个荒岛上会有什么事呢？”
不多久，小船靠岸了。从船上下来了一个尖脸老者，长袍黑靴，样子很是威严。后面跟着四个黑衣随从，手里一律拿着一块玄铁。
只听见其中一个随从说：“主公，这次我们来太霄山，是有备无患，要是白眉叟真的在这岛上，那这白眉老儿是逃不过这一劫了。”
尖脸老者没有吱声，另一个随从说：“白眉老儿非等闲之辈，不可大意轻敌。”
“有主公亲自出马，更兼千年蜥蜴相助，我们四人再按住他五行中的四行，千年蜥蜴守住一行，让他土遁不得，他纵有冲天本事，也难逃出天罗地网。”
赛儿一听，说“不好，他们是暗害师兄的！”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去报信，可是转念一想，回去报信是来不及了，万一惊动了这些人，以自己的功力，岂不是自寻死路？只好屏住呼吸，看着他们从她藏身的大石头前面走过。
“师兄可能是酒醉未醒，怎么办呢？”赛儿焦躁起来。
却说这五人隐蔽着往白眉叟住居的小草屋方向走去，眨眼就到了那里。尖脸老者在门前站定，手一挥，一只二尺长的蜥蜴从袖中射出来，向屋后爬去，守住土位；其余四人瞬间按金木水火守住小屋的四面，手里紧握着寒气逼人的玄铁。空气顿时凝固起来。
白眉叟正是酒醉后，但听觉却是何等地惊人！他早已听出了门外的动静，放下酒葫芦，朗声道：
“来者莫非青龙会掌教上官青龙么？”
“哈，哈！果然好眼力！在下此次拜会白莲教，是有一要事相商，不知白眉教主有兴趣否？”
“白莲教和你们青龙会两教，素来水火不相容，你们得到的是朝廷的豢养，而俺们的**是惩恶救民的，道不同不相与谋，诸君还是请回吧。”
尖脸老者哈哈大笑，那尖利的笑声，刺得赛儿的耳朵如针刺一般的疼痛。“那有这样拒人千里的道理！还是出来，和故人叙叙旧吧。”说完，张开双手，衣袖便膨胀起来，将衣袖鼓得老高。
